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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庄心解(12)

受老子影响很深的《列子·说符》中有一则九方皋相马的故事。秦穆公对相马名士伯乐讲你年龄大了,在你的族姓之中有精于相马的吗?伯乐说:“天下相马的名士其中可称绝伦的已是寥寥无几。我的儿子,皆才能低下,可以看出是好马,但却无法辨识最好的马。有一个和我一块担柴捆菜的人,名字叫九方皋,他相马的本领不在我之下,你可一见。”既见之后,秦穆公叫他去求马。三个月之后九方皋回来讲,在沙丘发现了一匹黄色的雌马,秦穆公派人去牵回,却是一匹黑色的公马。秦穆公大为不高兴,把伯乐找来讲,完了,你所推荐的人连马的雌雄和色彩尚不能知道,难道还可以相马吗?伯乐长长叹息道:“九方皋所看到的是天机,得其精而忘其粗,在其内而忘其外,看到他所看到的,看不到他所看不到的,视其应视的,不视其不应视的,像九方皋这样相马的高手,他的本领绝不局限于相马之一术,神明所得,必有更贵于相马的本领。”将马牵来,果然是天下之神骏。胡应麟曾讲:“九方皋相马一节,南华本不为诗家说,然诗家无上菩提尽具此。”(《诗薮》)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将列子这则故事写出,实在它不但对画、对诗、对文、对社会、对政治恐怕都有所启发。这则故事为苏东坡《论画山水》所用,他说画家应“如阅天下马,取其意气所到”。“意气所到”正是中国写意画的追求,清邵梅臣也在他的《画耕偶录》论画中讲:“写意画必有意,意必有趣,趣必有神,无趣、无神则无意,无意何必写为。”真正的大艺术家,必须有九方皋相马的本领,“得其精而忘其粗”、“在其内而忘其外”。北宋沈括在《梦溪笔谈·书画》中讲“书画之妙,当以神会,难以形器求也”,这儿所列举的“意气”、“神会”正是老子书中由“虚静”而达于“复观”,使芸芸万物“复归其根”所能达到的境界。自然内在的神韵,只有你以自然的心态去体悟自然时,才能得到。

一切的表面雕饰华彩都不是“真”,而是“伪”;同样,人的性情也以真为贵,攻击理学甚烈而受佛道影响至深的李贽,在他的《童心说》中阐明了求真去伪的思想,他说:“童心者,绝假纯真,最初一念之本心也。若失却童心,便失却真心;失却真心,便失却真人,人而非真,全不复有初矣。”和老子书中“复归于朴”、“复归于婴儿”的思想是一致的。能以自然之心体物,就必然有一颗童心。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特别强调真性情,他说:“词人者,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,故生于深宫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,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,亦即为词人所长处。”“客观之诗人,不可不多阅世。阅世愈深,则材料愈丰富,愈变化,《水浒传》《红楼梦》之作者是也。主观之诗人,不必多阅世。阅世愈浅,则性情愈真,李后主是也。”中国的诗画以抒发纯真性灵为极致,一贯反对矫情伪性,以自然为美。对李贽备极推崇的袁宏道在给李贽的信中讲:“幸床头有《焚书》一部,愁可以破颜,病可以健脾,昏可以醒眼。”袁宏道论诗文的“性灵说”,与李贽的“童心说”可谓同出机杼。袁宏道以真为美,他论其弟袁中道诗讲:“大都独抒性灵,不拘格套,非从胸臆中流出,不肯下笔。”他在给其兄袁宗道的信中也自称:“近来诗学大进、诗集大饶、诗肠大宽、诗眼大阔,世人以诗为诗,弟以《打草竿》、《劈破玉》为诗,故足乐也。”(《袁中郎尺牍》。按:《打草竿》、《劈破玉》皆为民间流行歌曲名。)这中间必有淳朴自然之趣在,故袁宏道追逐自然之美,深恶伪道学,深恶宋、明理学之腐儒(指理学不肖之徒,非以直指濂洛关闽之大贤也)。从他对徐渭的推重中,也足见他慧眼独具,徐渭为人狂放,宏道晚徐渭数十年,彼时世之知徐渭者已寥寥,大艺术家之可悲如此,恐将寂寞后世了,袁宏道称他的诗“不愧古人”、“独知其诗为近代高手”。徐渭的谈艺,也要言不烦,力主“本体”说,他反对理学家“以理治人”的口号,而提出“以人治人”,顺应人的天然本性来治理人,他进一步提出人的一切觉悟,都来自对自然的体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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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责任编辑:张尧(见习)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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