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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庄心解(10)

老子的哲学自成一个超然的体系,因此,他排除一切在他看来非“常道”的学问,因为那些学问妨碍着对“道”的体悟,而且,从根本上讲是大道废弃才会产生的“大伪”之学,便是仁义之类的东西。只有关门即深山,弃绝一切繁华,“众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台;我独泊兮其未兆。如婴儿之未孩,儽儽兮若无所归”(《老子·二十章》),人们在登高游春开张筵席,我何孤独,没有任何吉兆等待着我,如尚未笑的婴儿(孩同咳,小儿笑,见《说文·口部》)。又疲惫憔悴,如丧家之犬(儽儽,颓丧貌,儽一作儡,见《白虎通·寿命》“儡儡如丧家之狗”)。《老子·二十章》:“众人皆有余,而我独若遗。我愚人之心也哉!沌沌兮俗人昭昭,我独昏昏;俗人察察,我独闷闷(闷,平声mēn,愚昧貌)。”人家活得是那样有滋有味,而我却遗世而独立,我真是何等的昏聩;众人都心计明白,而唯我是这般的愚昧,老子说他“澹兮其若海,飂兮若无止(王弼注,无所系絷)。众人皆有以,而我独顽且鄙;我独异于人,而贵食母”(《老子·二十章》)。其实我何曾冥顽不灵?看,我的内心像大海的摇动,像风的飘动,自由得很,无羁无绊,我之不同于世俗之人,是由于我有着对那“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”的道的重视和追求。

在老子玄思冥想的时候,是“圣人为腹不为目”(《老子·十二章》)的,是重视身内的体验而排除目之所至的感性经验的,他要“塞其兑(蹊径),闭其门”,只有这样的“致虚极,守静笃”,他才能以冲虚而博大的心怀,宁静致远的思索,去了悟宇宙万物的运作,他才能在扑朔迷离、纷纷扰扰的物质世界,追本溯源,回归那宇宙的本体。(《老子·十六章》:“致虚极,守静笃;万物并作,吾以观复。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;归根曰静,是谓复命,复命曰常。”

这时,老子可以对自己的体悟过程有一个总结了,就是“不出户,知天下;不窥牖,见天道”。而且进一步认为感性经验越多,那你离天道就越远:“其出弥远,其知弥少。”(《老子·四十七章》)在人类伪诈过多的时代,老子他所追逐的天道自然,乃是为达到不受污染的、充分而全面发展完美的人性,这人性是复归于朴的,与宇宙本体同在的。他认为世俗的美,正是不美,“美言”正是不足信的谎言。(《老子·八十一章》:“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”)这种返璞归真,反对世俗之美的观念,是老子非美学的美学,反伪而求真的美学。这种回归自然纯朴的理想,对于中国此后千百年的文论、诗论和画论都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,尤其在伪善的仁义礼教之前,老子的思想有着鲜明的叛逆性质,这对后世的庄子、刘勰、钟嵘直至明代的徐渭、李贽、袁宏道和清代石涛的理论都有着内在的启示。而老子哲学对中国山水画、山水诗的影响,更是内在而深刻的。老子的思想体系,形成于春秋战国之交,汉代佛教渐入中土,魏晋文人之谈玄,盖源于佛、道两家,而佛学之所以能中国化,首先有道家的“无”与佛家的“空”,灵犀相通,故而可以说道家学说的深入人心,为佛学之东渐铺平了道路,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王维崇佛,而其诗又多道;八大山人亦佛亦道;石涛本为和尚,而其《画语录》又以道学为其本。要之,佛与道所希望于人的,都是要使人净化,修养空灵的心怀而静摄宇宙的变幻,只有清明在躬,才能从芸芸扰扰的万有之中超然而出,才能以岑寂而宁静的心去体物。

因之,中国诗与画,着重空灵与澹泊。当然,中国诗史与画史上也不乏“我执”之辈、繁琐庸俗之辈,然要非中国艺术的本色,更不是其极致。真正卓绝的中国古典诗歌与绘画,都是要求艺术家能“观于象外,得之环中”、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的,这“环中”、“心源”和老子追求的,宇宙本体“一”是完全相同的。老子说:“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万物得一以生。”当达至这体道为一的境界时,那就能“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”(《老子·四十五章》),那时诗人和画家才能“以自然之眼观物,以自然之舌言情”,那才是达到了老子所谓的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”(《老子·二十五章》),才能做到眼不见绢素,手不知笔墨,落笔无非天然生机。明代李日华讲:“必须胸中廓然无一物,然后烟灵秀色,与天地生生之气,自然凑泊,笔下幻出奇诡。”中国画的最高境界必须是超然物外的,必须从天地万有的繁文缛节中解脱;必然是不役于物象而重心智所悟、遗形而求神的,因为宇宙万物,不过是宇宙本原—道之所衍生;而当画家做到体道为一时,那最后不过是假自然陶咏乎我,“大自然已成诗人,画家手中觥爵,日月星辰,山川湖海,飞羽游鳞,无非胸中怀抱所寄托”(见范曾《中国画刍议》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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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责任编辑:张尧(见习)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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