齿牙粲花的娱乐高手
不过,满腹经纶诗书,并非脱口秀的充分条件。脱口秀作为一种口才表演艺术,最重要的武器是口才,是伶牙俐齿,语言锋利,雄辩幽默,随机应变。有幸的是,李白正是此中的行家。
五代后周人王仁裕《开元天宝遗事•粲花之论》(卷下)载:“李白有天才俊逸之誉,每与人谈论,皆成句读,如春葩丽藻,粲于齿牙之下,时人号曰李白粲花之论。”而王仁裕其人也是风流才子,时称其为“诗窖子”,存诗万首。这个才子赞李白有天才俊逸的美誉,每和别人谈论什么,都成美妙文章,其言辞典雅隽妙,有如明丽的春花,粲然于齿牙之下,所以当时人都把李白的话称为“李白的粲花之论”。后来清人有言:“粲花宾至,快雄辩之当筵。”(清钮琇《<觚剩>自序》)说李白这样的“粲花之宾”来到酒筵,便以其雄辩滔滔,大快当筵者之人心也!
李白有天花乱坠之口功,在四川江油县志中也有记载。有网友从四川江油县志里挖到李白少年时在衙门里作小吏的史料,说他从小就善于用这一手来拍县令夫人的马屁,十分灵光。
宋朝文学家徐积,写有一篇《李太白杂言》的诗,云——
噫嘻欷奇哉!自开辟以来不知几千万余年,
至于开元间,忽生李诗仙。
是时五星中,一星不在天。
不知何物为形容,何物为心胸,
何物为五脏,何物为喉咙?
开口动舌生云风,当时大醉乘游龙。
开口向天吐玉虹,玉虹不死蟠胸中,
然后吐出光焰万丈凌虚空。……
徐积感叹说:如此的诗仙,其外形容貌、其心胸、其五脏、其喉咙,不知究竟是何物所铸成?其形容有如山岳之高峻,心胸有如日月之光明,五脏有如百花的芳馨,喉咙有如珠玉的清声妙韵。他一开口动舌,便生风云,因而可以在大醉的时候骑龙遨游;一开口向天便吐出玉虹,而玉虹必先蟠屈于诗人的胸中,然后才能吐出万丈凌空的光焰。以此可见,李诗仙的壮采奇思和高妙口才,在宋人眼里也是五体投地的。
脱口秀的表演者,大都有机智灵活、幽默风趣的性格。而李白以诙谐放纵的汉代“谪仙”东方朔为模板,一辈子没少干疯狂出格的好事,不乏轻狂滑稽之举。他自称“谑浪万古贤,以为儿童剧”(《赠友人三首》其三),性格之滑稽于是可见。有一位辗转三千余里寻访李白的“白粉”魏颢,在寻到李诗仙以后,追随李白同游数月,极得李白信任,李白甚至视之为知己,托他为自己编辑诗文集。魏颢后来在《李翰林集序》中谈到李白的风流性格和娱乐才能时说:“(李白)间携昭阳、金陵之妓,迹类谢康乐,世号为李东山。骏马美妾,所适二千石郊迎,饮数斗醉,则奴丹砂抚《青海波》。满堂不乐,白宰酒则乐。”(见安旗《李白全集编年笺注》1951页)说的是太白常常携带他的两个金陵妓女,像谢安(人称“谢东山”)那样招摇出行,时人叫他是“李东山”。他骑着骏马,带着美妾,所到之处,二千石的高官都会到郊外迎接他。喝酒数斗,醉了就叫丹砂奴演奏《青海波》乐曲。满堂不乐,只要李白来“宰酒”,则满堂皆乐!白之“脱口秀”才华,原来高妙如此!
李白在酒席上的开放性表演,在其写于安史之乱发生后的《扶风豪士歌》里也可略见一斑。当年(756年)正月,安禄山在洛阳称“大燕皇帝”,洛阳成了叛军的政治中心。洛城西南的天津桥下血流成河,洛城的郊野白骨如山。所以李白在诗里说:“洛阳三月飞胡沙,洛阳城中人怨嗟。天津流水波赤血,白骨相撑如乱麻。”这时的李白干什么呢?“我亦东奔向吴国,浮云四塞道路赊”,报国无门,空有一身匡世救国之心的诗人李白无奈只能奔往东南吴地以避战乱。途中,李白遇到了“扶风豪士”,并参加了豪士家的饮宴。且看李白在豪士家宴的表现——
扶风豪士天下奇,意气相倾山可移。
作人不倚将军势,饮酒岂顾尚书期。
雕盘绮食会众客,吴歌赵舞香风吹。……
抚长剑,一扬眉,清水白石何离离。
脱吾帽,向君笑。饮君酒,为君吟。
张良未逐赤松去,桥边黄石知我心。
这些诗句并不意味着李白置国家兴亡于不顾而沉溺于个人安乐,不过我们即使从其应酬之辞,也可以从中看到他酒后就忘乎所以的快乐放纵、风流滑稽的性格。即使在宫廷里,李白也是“气岸遥凌豪士前,风流岂落别人后?”(《流夜郎赠辛判官》)这种性格,往往构成“脱口秀”表演者的成功要素,就像现时北美的“崔哥”和“海派清口”的周立波那样。
